上个世纪的不列颠空战扭转了二战战局,将德国拖入致命的长期持久战,并且证明战略性的大规模空袭将直接影响战争的进程。 二十一世纪面对伊斯兰国(IS)的疯狂举动,英国似乎也想复制这一成功。
12月2日临近半夜,英国的国会议员们为是否空袭叙利亚境内IS武装讨论良久,最终得到绝大多数的赞成(397票赞成、223票反对)。紧接着,一个小时之后,四架英国皇家空军战机就已经在叙利亚开始了第一次空袭,国防部长随后发公告称,此次空袭是“成功的”,袭击了对IS石油资源至关重要的Omar油田设施,另外还有八台战机已出发前往叙利亚。
(英国首相卡梅伦)
法国总统奥朗德和德国总理默克尔先后对英国空袭的决定表示了欢迎。卡梅伦为了此次空袭议案的通过可谓是使尽全力,终于与以美、法为主的反IS联盟国家拉近了距离。他还跟随法国,开始将“IS”称作“Daesh”(达伊沙,是阿拉伯语中“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兰国”全称的缩写),因其不易与伊斯兰教混为一谈,且与几个贬义名词发音接近。据媒体报道,IS方面十分憎恨“达伊沙”这个称呼。
俄罗斯和美国在叙利亚的空袭,都已经造成了平民伤亡。此前也有多家智库警告,IS武装恐怖分子几乎全部生活在平民聚居区,因而对空袭所需的情报准确性要求极高。不过,卡梅伦在国会表示了对英伦战机技术含量的极大信心,强调空袭不会造成平民伤亡。另外,空袭在地面获得7万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力量的支持,更是增加了胜算。同时,英国政府还拿出了一个“七项计划”,从军事、外交和人道救援角度多方位介入叙利亚争端。卡梅伦承认仅空袭不能解决IS带来的威胁,多管齐下的战略,却可以做到。
(工党党魁科尔宾)
反对党、新任工党领袖科尔宾(Jeremy Corbyn)是此次投票过程中主要的反对派。科尔宾的反对理由是,空袭必然会造成平民伤亡,武力无法解决问题根源,还不如加强政治谈判,并从资金来源上堵住IS的发展脉络。另外他还担心,即使打垮了IS,还会有其他新兴恐怖组织出现。这是科尔宾一贯反战主张的延续。
此次国会投票还是对科尔宾领导能力的一次实测;科尔宾是党内极左派的一匹黑马,在今年9月出人意料地继任工党党魁,当时工党内外对他的实力都不看好。此次,66位工党议员(高达国会议员总数的29%)都不顾科尔宾的反对,投了赞成票,这包括他身边的11位影子大臣,其中还有他的副手和国防发言人。这看起来是科尔宾在国会的一次落败,但是,如果事后反战声音增强,人们开始反思此次空袭决定,认为它并非抵抗IS的最佳方案,科尔宾也许能够扳回一局。不过,科尔宾的支持率一直在下降,不知道他能否在工党党魁一职上撑到这一刻。
(工党议员希拉里·彭)
国会辩论场上,卡梅伦直指科尔宾是“恐怖分子同情者”已是火药味十足。但最具戏剧性,甚至称得上是扭转辩论结果的一刻,却是工党议员希拉里·彭(Hilary Benn)的发言。他是外交影子大臣,也是前工党议员托尼·彭(Tony Benn)的儿子。1998年,在英国准备空袭伊拉克的关键时刻,托尼·彭在国会发表了一个动情演说,警告空袭将牺牲无数平民(当年国会通过的这次英美主导的轰炸行动,后来受到广泛的批评);17年后,希拉里·彭一举撇去了已故父亲的主张,也在国会发表了一个让议员集体鼓掌的动情演说,他强力支持空袭,慷慨陈词:“我们是在与当代的法西斯作战!”演讲之后,希拉里·彭一跃成为了替代科尔宾成为工党党魁的最热门人选,却也被反对者怒骂:“他的父亲会在坟墓里急的乱转”。
同样持反对意见的还有苏格兰国家党。此前民意报告显示,高达72%的苏格兰民众反对空袭;在英格兰,反对空袭的数字只有46%。苏格兰国家党在五月大选中获得了苏格兰选区的所有席位,其支持欧盟、偏左的主张,是保守党除了工党外最大的反对势力。
国会这次长达11个小时的辩论,其实是英国对叙利亚问题连年争议的缩影。2013年,卡梅伦的努力没能让英国议会同意对叙利亚阿萨德政府进行空袭。2014年,因其“合法性”(伊拉克政府官方要求各国联合发出空中武装力量),英国议会的绝大多数(包括工党党魁在内)都投票支持出兵攻打伊拉克境内IS武装,当时为数不多的反对者担心在伊拉克的出兵将扩大至叙利亚。
今天,在家门口发生的巴黎恐袭则彻底改变了人们对千里之外冲突的态度——在“主动打击邪恶”还是“坐以待毙”的这个问题上,英国下议会给出了强势的答案。不过,空袭本身实际上无法降低IS对英国本土的威胁。人们无法忘记,法国就是在加入对叙利亚IS空袭的队伍之后,遭遇到了血腥的恐怖袭击报复。
对于英国的议员们而言,这个夜晚的唇枪舌战是国家权力充满国际道德感的展现;但次日醒来,浏览着这些激昂措辞的英国选民们,并不会照单全买——空袭不能阻止IS,也无法防止IS对英国本土的报复性恐袭。除了反战和反对武力的声音,人们也会质疑,政客们对国际反恐这种复杂议题的辩论,是否能够摆脱“空袭与否”的简单选项,开出真正合力协作的药方。